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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4章 文物修覆師(二十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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切割掉被高錳酸鉀溶液腐蝕的畫心後,聶慈用水擦拭古畫的背部,小心翼翼的揭去覆禙紙,再以宣紙覆蓋在多處破損的畫心上。

將聶慈堪稱熟稔的動作收入眼底,曹璘眸光微閃,搭在膝頭的雙手緊握成拳。

直播間的觀眾看到這一幕,紛紛打字評論:

【聶慈好像有點本事,起碼目前的工序沒出多大的紕漏。】

【她打著文物修覆師的旗號招搖撞騙,肯定會一點基礎的東西,不過這些都是其次,書畫修覆對個人的繪畫水平要求極高,否則修補出來的部分簡直不堪入目。】

【要我說,仲夏妹妹真的很適合繼承曹副館長的位置,畢竟她是華國書畫界最耀眼的明珠,天資無人能及,由她來修覆這些珍貴絕倫的書畫再恰當不過。】

宣紙潔白如雪,畫心卻呈現出一種歲月沈澱的暗黃,聶慈註視片刻,選擇藤黃、洋紅、泥金、石青幾種顏料,按照一定比例,不緊不慢的調和在一起。

先前聶慈修覆江景圖時,蘇逸沒有在場,這是他第一次見聶慈動手。

“聶小姐,《虎嘯圖》只有一幅,你調和顏料時要小心些,免得顏色有誤,毀了博山大師的作品,如果沒有萬全的把握,不如先在其他地方試一試。”

曹璘表面上在提醒聶慈,實則是用言語給後者施壓,若是換成一個心態不穩的年輕女生,恐怕真會在這番敲打下出錯。

聶慈搖頭拒絕,“不必了,我調出來的顏色不會有問題。”

仲夏瞥了一眼容器中的混合顏料,指尖輕輕撥弄著腕間的手鏈,柔聲道:“聶小姐,我母親到底從事書畫修覆工作多年,她也是好意,你千萬不要誤會了。”

曹璘究竟是不是好意,沒有人比聶慈更清楚,她搖搖頭,拿起雜毫筆蘸取顏料,填補宣紙的空白部分。

剛調配好的顏料色澤比畫心更深,即使聶慈的修覆技巧獨到,悉心補全了每一道縫隙,色澤差異依舊算不得小。

【聶慈還真是盲目自信,要是別人提建議不聽也就罷了,那可是曹璘副館長!當年親自主持《煙霞神女圖》的修覆工作,不論是經驗還是技巧都無人可比,聶慈真是瘋了!】

【也許人家不是自信,而是單純有人給兜底呢!蘇逸不是說了嗎,無論聶慈將《虎嘯圖》修覆成什麽德行,他都接受,就算這幅畫真毀了,也有賀子璞先生的真跡作為賠償,博物館這次應該不會吃虧了】

【怪不得聶慈會被親生父母拋棄,從小在道館長大,只看她這副不知好歹的德行,真是快把我膈應死了】

【夏夏這次直播是為了宣傳書畫修覆方面的知識,眼下雖然換了個人主筆,好歹沒違背直播的初衷】

【呵呵,我想看的人是曹璘副館長,而不是一個大言不慚、嘩眾取寵的騙子!你們看看鏡頭裏的《虎嘯圖》,顏色就跟屎一樣,與旁邊的部分有著天壤之別,這幅畫算是徹底被毀了】

此時此刻,一名染著藍發的小青年坐在電腦前,看到聶慈不緊不慢的動作,他心裏憋著一股火,快步沖進書房,沖著頭發花白的老者抱怨。

“爺爺,之前我就說過隨城博物館不靠譜,與其把《虎嘯圖》捐贈給他們,還不如捐給b市博物館,現在這幅珍貴異常的古畫還沒來得及展出,就毀在了外人之手。”

聽到這話,老爺子陡然瞪大雙眼,急聲問:“你怎麽知道《虎嘯圖》出問題了?博物館給你打電話了?”

藍發青年搖搖頭,把筆記本電腦放在祖父面前,指著畫面中埋頭苦幹的少女,解釋道:“您把畫送到博物館,是為了讓曹副館長修覆,但那幅畫被高錳酸鉀溶液腐蝕了,曹副館長不願插手,便任由這個人胡亂折騰。”

老爺子盯著電腦屏幕看了半晌,漲紅的面龐逐漸恢覆如常。

察覺到老爺子態度的變化,藍發青年疑惑發問:“《虎嘯圖》的收購難度有多大,沒有人比我更清楚,這幅畫是您的心血,不該被人如此輕賤!我打算找隨城博物館要個說法,如果他們給不出合理的解釋,我就去法院起訴!”

老爺子擡手阻止孫子的動作,“先等等。”

“您是不是抹不開面子?古畫已經被那個叫聶慈的高中生毀得斑駁不堪,不能再耽擱了。”

“宣紙上的顏料需要一定時間才能幹透,現在色澤已經比方才淺了幾分,看來這個小姑娘的經驗並不算少。”

老爺子目不轉睛的盯著聶慈的動作,以前他認為曹璘是隨城最優秀的文物修覆師,哪知道一山還比一山高,屏幕中的少女年歲雖然不大,但一手修覆技藝卻堪稱驚艷。

“符舟,人不可貌相。”

藍發青年眉頭緊擰,看似桀驁不馴,實際上卻乖順的站在老爺子身後,沒再提出任何異議。

只將調和的顏料填滿宣紙,就耗費了整整兩個小時,直播間的觀眾早已散去,僅剩下零星三兩個人。

將曹璘面上的不耐收入眼底,於教授提議道:“副館長,不如您先回去休息,我留在這兒,陪聶小姐修覆古畫。”

“想將書畫作品徹底覆原,少說要耗費一個月的時間,總不能讓他們一直呆在工作室。”

曹璘在博物館工作了近三十年,自然能分辨出聶慈的天賦有多出眾,她下筆沈穩,對線條勾勒的極其精準,仿佛設定好的機器一般,但這樣的她卻能掌握古畫的神韻,達到形神兼備的程度。

與她相比,夏夏那點天賦堪稱微不足道,若是真讓聶慈成功修覆了這幅《虎嘯圖》,她們母女在書畫界哪還有立足之地?

因此,曹璘才想出這種借口,為的就是將聶慈趕出博物館。

於教授思索片刻,道:“《虎嘯圖》太過珍貴,不能帶出博物館,這樣吧,我給聶小姐找一間空置的工作室,打開監控,便可以待在那繼續修覆。”

曹璘暗暗咬了下舌尖,皮笑肉不笑地問:“於教授,你就這麽信任聶小姐嗎?”

“不是信任與否的問題,而是我別無選擇。隨城知名的文物修覆師本就不多,副館長又不願經手這幅畫,與其去找那些徒有虛名的人,還不如把畫作交給聶小姐,賀子璞先生的那幅江景圖不是修覆的很好嗎?”於教授沒有察覺到曹璘的異樣,自顧自的分析利弊。

曹璘勾唇笑了笑,“那我就靜候佳音了。”

說罷,她拉住仲夏的胳膊,將女兒帶出工作室,攝影師忙不疊的退出直播間,亦步亦趨跟上這對母女的腳步。

“夏夏,你為什麽要把蘇逸帶到這裏,還讓他毀掉《虎嘯圖》?”

知女莫若母,即使仲夏在出手前從來沒與她溝通過,曹璘依舊能看出她的手段。

“要是我不對蘇逸下手,聶慈怎麽會上鉤?她知道牧辛辛死亡的真相,我必須將隱患徹底扼殺。”

說這番話時,仲夏沒有發現側後方的攝影師身體瞬間變得僵硬起來,他雙目空洞,好似提線木偶那般,機械的做著動作。

而留在工作室內的聶慈,早已放下手中的雜毫筆,緊閉著眼,用精神力操控著攝影師的軀體,讓他再次打開直播間,並開啟靜音模式。

這種操控的方法還是從聶寧杳那裏學來的,不過聶慈沒使用妖血,控制的時間較短。

“網友們都以為我是清白的,可實際上呢?牧辛辛的腎臟就在我的身體裏,她死在了手術臺上,如果讓別人發現,我肯定會坐牢的!”

女人的嗓音甜美溫柔,但說出口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栗。

曹璘點了點仲夏的鼻尖,輕聲安撫道:“別擔心,有關牧辛辛的證據早就被抹除了,就連她的魂魄,都被玉鳴寺的主持當成冤魂超度,她不可能再給我們造成任何困擾。”

“可是聶慈還在,她就像一枚定時炸彈,隨時都有可能爆發,眼下她的名聲雖然不太好,但若是她真修覆了《虎嘯圖》,風評勢必會逆轉,這樣一來,恐怕會對我們造成不利的影響。”

曹璘低笑一聲,語氣篤定的道:“她這輩子都不可能修覆成功《虎嘯圖》。”

“您打算怎麽做?”

“修覆書畫最關鍵的就是顏料,只要在顏料中動些手腳,加入一點強氧化劑,即使聶慈的天資再是超群,也無法阻止畫心的腐蝕。媽媽手裏恰好有一把庫房鑰匙,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替換顏料。”

……

直播間僅剩下的觀眾聽到母女倆的對話,懷疑自己生出了幻覺。

在他們眼裏,曹璘是高冷優雅的修覆大師,不染凡俗,格調出眾;仲夏則是新晉的國畫女神,她畫技高超,性情也格外善良,那些被她資助的孩子就是最好的證明,也是粉絲們用來反駁別人的有力武器。

可現在,仲夏聲聲如刀,不僅摧毀了自己悉心維護的形象,還讓一直信任她、支持她、維護她的粉絲墜入不見天光的深淵。

作者有話要說:晚上回來捉蟲~啵啵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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